异乡人和祂的回家

-----正文-----

“S城暴雨频仍。高架封路的那天，我从最近的路口下来，溅起的水花中闪烁着远处的车灯。鸣笛和喇叭声在浓雾里稀释，天空蓝得发亮，我缓缓踩下刹车，一只手擦过我的挡风玻璃，他冲我大喊大叫，直到浪花吞没了他的声音。油箱还剩下一格，我驶入青黑色的海波……”

我蹲在屋顶上，左手边是鸽子，右手边是收音机，收音机里放着两个世纪前的安魂曲，鸽子跟着点头，我的手有节奏地抚着她的嗦囊。紧急广播的频道又一次切进来，哀嚎声在断断续续的电流刺啦中宛如风声，呜咽不休。水汽钻进了我的鼻腔，我打了个喷嚏，手一松，信纸飘飘悠悠，一个黑色的浪头把它带走。

我是九个月前苏醒的。

捡到祂的地方好像是一个角落，在一条没有尽头的小巷深处，或者一段无限回环的阶梯拐角，一只浑身漆黑的猫躺在那里。夏日的午后，一切声音都在燥热的空气里膨胀得无限稀疏，祂一动不动，犹如一块安静的阴影，往往来来的脚步遥远地起落。从某个地方传来一声啼哭似的猫叫，祂的胸口突然有了起伏，从喉咙里逸出一声细弱的呼喊。我走过去，抱起祂。

我们走过年久失修的拱桥，为防雨天路滑铺上的垫板在脚下嘎吱作响，一对抱着孩子的年轻夫妇从我身旁走过，我怀里的重量突然一沉。两只柔软的小手在我的领口胡乱摸索一阵，伸进我的衬衫，向下探去。我改用一手托着祂，让祂稳稳地坐在我的臂弯里。青石的路面在我的脚下延伸，夏草在疯长，一个女孩踩着达达的脚步跑来，她的爱侣从背后追上，抓住她的一只手腕，像一双羽翼拥抱飞鸟那样拢住她。他们的面容埋藏在影子里，我听见急促的呼吸，也许是我的呼吸。祂不知何时长成了和我一样的身量，用和我一样的手牢牢扣住我的十指，毛茸茸的头发抵在我的脖颈上，颈后的一块皮肤被祂反反复复地舔舐，衔在齿上，用舌尖顶弄，又轻轻咬下。祂急切地吻着我，用祂的手指、用祂的唇齿探索着这具躯体上祂所陌生的每一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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